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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凰、灵验夫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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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雪夜归人

       贞平二十二年,寒冬的冷风早早拂过腊梅枝头,雪却来的这样迟。

       少女从门缝后探出脑袋来,小心翼翼地瞅了瞅,而后一点一点将脚步跨过门槛,最后轻身一闪,便蹿出几丈远。将近年关,金陵城开始逐渐热闹起来,摆摊小贩的叫卖一声高过一声。“小姑娘,来看看最新的胭脂水粉,保证你漂漂亮亮地过个年!”大婶热情地向面前的少女推荐手中的胭脂。只是少女虽然一身装饰一看便是出自豪门氏族华贵不凡,却是利落劲装,腰上一柄短剑,不施粉黛,调皮灵动,显然对这些寻常女子所爱的东西不感兴趣。她满脸笑意,冲大婶摇了摇头,便往前方那挂着一排花灯的小摊跑去。

       这花灯各式各样,牢牢地吸引住了少女的目光,只是这猜灯谜她不是很擅长,只得摸了身上的钱袋买下一盏金鱼花灯,在手中拎着,却在这一排流光溢彩面前徘徊不去。少女口中念叨着,指尖拂过每一张挂在花灯下随风摇曳的纸片,突然,一张纸片被风吹拂着飘至她眼前,她伸手将它握住,轻轻呢喃。那摆摊的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,从那盏花灯下取一张纸条冲她道,“这位小姐可是要猜谜?这张纸条上写的是······”话还未说完,便被少女立即打断了,她面庞显得通红,话也有些吞吞吐吐,“这位先生,我方才买了一盏花灯,不猜灯谜的,不过你可不可以把这张纸条送给我呀?”“当然,这当然可以。”那书生唇角轻笑,将那张纸片连同金鱼花灯一并递给少女。少女面上染了些许红霞,将那纸片折好装到口袋里去。

       少女是第一次在这金陵城过年,跟随父亲上京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,她知道这里许多风俗都和云南不同,可是却还从没有过单独出门看看这熟悉又陌生的金陵城。从前陪着她的两个人眼下都无法陪着她,只是她是个爱热闹的性子,高墙外的声音挠的她心痒。

       出来之后才发现,原来这金陵城这么——大,无论是佳人款步生香,或者是公子手抚折扇,还是游子匆匆归家,还有······这纷扬而至的雪。啊!下雪了!少女眉眼满是惊喜,忙伸了手去接那片片落雪,这里有一片,那里,那里也有!一点点零星的雪飘落在她掌心,化开,少女将小心翼翼将掌心一点水珠凑到面前来,伸出舌尖,触到冰凉的水珠,流进口中却是一股暖意!是真的下雪了!云南连冬日也是温暖的,少有下雪,更遑论这越飘越大的雪花了。她心中满是激动和欣喜,瑞雪兆丰年,来年一定是个好年啊!

       对了!

       她拎着花灯在街上跑的飞快,再快点,晚了就赶不上了,今晚人太多。她的面庞涨的通红,微微喘着气,一路飞奔到金陵城内的道观里,这里早已人山人海,都是过年来祈福的人,刚进年关又下了第一场雪,可不是个好兆头?少女跟随拥挤的人潮慢慢往前,来到大殿中,双手合十,缓缓拜下,闭眼,在心中默念着新年里的心愿。

       呼~终于做完出了大殿,少女一身轻松,又转过头来看着大殿中人来人往,目光缓缓上移,最后落在那尊泥像上,她本是不信这些,可是父王常年征战沙场,母妃卧病在床,如今刚刚定亲的林殊哥哥正出征北境,好友靖王哥哥也是时常驻守边关,久而久之,不信便也信了,只盼望亲朋挚友能够平平安安,她多信一些也无所谓。不知为何,忽的胸中郁结,一口气叹出,轻轻摇了摇头,握紧了手中的花灯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位小姐,可是来求签问道的?”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,少女只觉得一阵恍惚,自己方才在这里呆了许久,许是见她站的久了,觉得她诚心可鉴,大节下的谁也不会拒绝这样的一卦。少女亦是如此,回身,轻甩衣摆,在老者面前坐下,面带微笑地看着他。“小姐姓甚名谁?”“穆霓凰。”少女说着提笔一挥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。老者缕着胡须,将纸恭敬接过,霓凰突然心中有些紧张,眉头拧成一团,看着对面那人脸上变幻莫测。

       “小姐,明如霓霞,烈如凤凰,这是好名字啊!”半晌老者将那名字放下,习惯性地搓着衣袖,面上带着笑,口中道喜,“姑娘以后定是非富即贵,得偿所愿。”霓凰闻言,松了一口气,面上重新浮起笑容,“多谢老先生了,但是我还有位好友,他名叫林殊。我想让先生帮忙测一测。”“林殊······吗?”老者似是一愣,面上的笑容似是凝固几分,又继续问道,“林少帅京城中谁人不知,不知小姐要测他的前程还是命途呢?”霓凰双手放在膝上,愈绞愈紧,“都不是,我想问个平安。”“林殊······林殊······这个名字乍一看是个好名字,无上殊荣,然则将其拆开,一边是歹,一边是朱。‘朱’同‘诛’,怕不是个好兆头啊!”老者长吁短叹地把话说完,摇着脑袋,“小姐若是倾心于他,还是及早抽身为好,莫要空辜负了大好年华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这人怎么这样呢?林殊多好的名字,这名字不知道被太奶奶称赞过多少次了,你果然是信口开河的假道士!我信你就怪了!”霓凰的面庞再次涨红,但是这一次却是因为愤怒,她猛地站起身来,带的桌子猛地一晃,轻哼一声,转身就跑,仿佛在飞快地逃离什么。跑的远了,才停下脚步,慢慢走着。她伸手扶住一旁的城墙,连自己的金鱼花灯忘在那老者那里也不知晓,古老的城墙矗立在这座同样古老的城池中百年不倒,迎过刀风剑雨,迎过阴谋诡谲,此刻它又默默承担起少女心头的烦闷与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个人······哎呀!”霓凰口中呢喃着却冷不丁被人一把揪住耳朵,发出一声惊呼。“来金陵倒是更加不安生了啊!都是林家那个臭小子,还有,哼哼,把你带成这个样子了,招呼都不打一声,就跑出去玩了,胆子够大了啊!”抬头一看,不是自家父王还能有谁?穆深一把将自家女儿夹在胳膊下,推开后门便走回了自家王府。虽然她这般爱闹爱玩,但终归还是能自己找到家门的,穆深气哼哼地,也不忘这么想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是将近年关,穆深一向宠爱女儿,可是立下的规矩向来不能有人破坏,连霓凰也不例外,于是穆深大手一扔,便把自家女儿扔到了书房里,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,“《孙子兵法》抄完一遍,每一条举出十条案例,分析一遍!否则不准不来!”“哎?父王,父王······”话还未说完,门口便传来落锁的声音,紧接着一串脚步声越走越远。

       霓凰长叹一口气,整个人趴在桌子上,摸过一旁的兵书,摊开来又合上,心中点了一把火似的,灼烧着她所有的理智,书上的字她半个也看不进去。她揉了揉眼睛,终是摊开那本书,一字一句地抄写起来,又翻阅从前看过的兵书和父王的讲解注释,细细分析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孙子曰,地形有通者,有挂者,有支者,有隘者,有险者,有远者。······”霓凰心头一紧,忙按住那一页,念出声。她抬头面前正是一副悬挂着的行军布阵图,她立即站起身来,一手握住兵书,一手擎着那盏油灯,快走几步,在地图前站定。大梁的江山、大渝的国土,其交界处,山脉成一条连贯的黑线。但是霓凰知道,那里的天色山色水色恰好相反,常年积雪的山峰是晃眼的白,《翔地记》上有明确的记载,她不知来回看了多少次。

       她擎着微弱的烛火凑近地图,一寸一寸地触摸着,从金陵到北境,从北境到梅岭,来来回回丈量着。这大梁北面的江山,她的林殊哥哥手握刀剑,赤心筑城,终生守护。她的指尖划过国界的山脉大河,一路来到云南,这里是大梁最南部,他们穆家亦是长枪烈马,以血起誓,寸土不让。烛火哔啵发出轻微的声响,烛花剥落,她不愿他们中的任何人真的受伤流血,半点也不,如果,她是说如果,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愿意提枪上阵守护山河百姓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霓凰只觉自己头昏脑涨,不知在想些什么,她转身又走回书桌旁,这回她更加认真耐心地看着这面前的兵书。没多久,她突然觉得眼前景色一变,恍然间她竟是已经不在父王的书房里了,这是怎么回事?她忙站起身来,还未走几步便看到眼前是连绵不绝的大军,由金陵城门口出发而去,飘扬的大旗上赫然是赤焰军的标记,怎么,林殊哥哥还没回来,便又要出征了吗?她只觉浑身动也不能不能动,轻飘飘地来到十里长亭下,林殊哥哥就站在自己面前,“霓凰妹妹,出征之前,我有句话问你,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啊。你与我定亲,是太奶奶赐婚,还是,还是你自己愿意的?”这个问题好生奇怪,她刚要张口回答,就听见远处有声音在喊他,是林帅,他要走了,于是他真的走了。“林殊哥哥······”她张口想唤他,可是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。

       她仿佛还是站在十里长亭下,泥泞的道路似是才下过一场寒雨,她面前站着的早已不是方才满脸笑意的林殊哥哥,很是陌生的一张面孔,眉宇间却令她莫名的熟悉,她依旧未曾张开口,听他道,“林殊已死,故人已去,还望郡主勿要挂念。”他怎么敢!怎么敢说出这种话?他又凭什么这么笃定?她心中焦急愤怒,向他走去,却生生从他身体中穿过。

       脚下是一片青青草地,她身披战甲,长袍被风吹起,面庞上似是有泪痕,她伸手去抹,却什么也没有触到。身旁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陌生人,他没有看她,他的眼神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,牙关咬紧,终是道,“此生一诺,来世必践。”她没有回答,来世?来世是多么渺远的时候,那时你还记得我是谁?我又记得你是谁?你······她不想回答,她虽然问道拜佛,但是不代表她就信了这么飘渺的东西,可是分明的,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,“此诺,兄长来世也一定要记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她头痛的紧,猛然睁开眼来,什么十里长亭,什么芳草古道,顷刻间都消失不见,她分明正坐在书桌前看书,不知何时睡着了,又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面上。原来那都是梦境,她心有余悸,抬手按住微微发痛的额头,才发现已经沁出了汗珠。霓凰取过帕子擦拭着,站起身来,坐回椅子上,可是那是梦吗?那些事情真实的可怕,会是真的吗?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在脑海里,就将自己吓了一跳,怎可能!这就和那个算命老道说的话一样,都是假的,一点也不可信。

       霓凰一遍一遍这般安慰着自己,可是心底某个声音却一直在说,万一是真的呢?这声音一遍遍在心底回响、放大,她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脑袋,闭上眼睛,如溺水者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忽的——

       “霓凰妹妹,你在做什么呢?快出来啊,我们一起玩啊!”声音似一根稻草向她伸过来,这又是什么?林殊哥哥的声音,可是他不正是在北境吗?还未等她反应过来,一只手便在她眼前挥了挥,她抬头,一股寒意扑面而来,她不禁打了个哆嗦,紧接着,一件厚厚的大氅便落在她肩头,上面犹带着冷冽的雪花,不同于金陵,这是自北境而来的寒风吹落的雪。

       “连夜兼程赶回来的,方才回了家,这不立即就来看你来了——”那少年眼神中都带着光,催促着她,又往屋外喊了一句,“景琰、青儿,你们慢点放,我特意留了些给霓凰妹妹的!”屋外传来一声应答。

      “快点啊,小殊霓凰!”

      “父王、姐姐,青儿也要放烟花!”

      “你这小子,才多大?跟着父王不许去!”

       少年快走几步走到门外,往院子里望去,一副想快点跟好兄弟一起玩闹的模样,却又站在那里等着她。她站起身来这才看清楚,他手中正握着一盏金鱼花灯,与她丢失的那盏一模一样,他回头,冲她一笑,明亮的笑容连摇曳的烛火也为之失色。

       这一年,贞平二十二年,穆霓凰14岁,她抹掉梦中掉落的眼泪,回以微笑,向他奔去,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和难辨真假的言语都抛诸脑后,奔向满院的火树银花和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   老者一步一步走向那座院子,宽大的手掌抚摸着矮墙,像是抚摸一个瑰丽的梦境,听到院内欢声笑语,搓了搓衣袖,面上挂起一抹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“老头子,你在这里做什么?该回去了!”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,他转身,也不答话,往她手心递了一盏花灯,金鱼的形状在雪夜的风中打转。她接过这盏花灯,挽着身旁之人,面上也露出天真如少女般的笑容,“这么说你是见到他们了?”老者点点头,“是的,但是她的花灯我还给了林殊,这盏花灯是我亲自买的,虽不是同一盏,可是这上面的灯谜可是一样的,你且看看?”

       “老不正经的!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是,因为是你嘛!”

       两位老者的声音越传越远,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,夜风吹过,那张写着灯谜的纸条被风卷起,不知飞向何处了。

       谁知道写的什么呢?他们已经不需要了。

       初雪夜,人已归。



写在文后:这一篇是今天发在名朋上的文文,现在发在乐乎上。

好久没有回来啦,这一篇应该是新年贺礼~也是我喜欢苏凰的第4个年头了~这一年认识了许多喜欢苏凰的小伙伴,从一开始苏凰同好一点也没有到现在一抓一大把~(哎嘿嘿,开心)我的文也受到大家的喜欢,真的太感谢你们了!以后还是会写苏凰同人的,大家也要继续支持我呀!爱你们,笔芯!

祝大家新年快乐!新的一年大家要快快乐乐,还要一起萌苏凰呀!爱你们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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